想象力及其他

东土

　　有一部拍得很糙的商业电影，可能是最早的大陆与香港的合拍片之一， 名字叫《秦俑》，也叫《古今大战秦俑情》。 编剧李碧华是个有着罕见的丰富想象力的人，嬴政的大秦帝国、地下军阵， 三十年代的旧上海、以及两千多年的岁月，到了他的手上， 俨然不过一张爱情的温床而已。只是如此的匠心、 如此瑰丽的幻想最终难免沦为商业噱头的厄运， 便宜了那些没什么想象力的导演和演员们，可惜。70年代秦始皇陵被挖开后， 几乎所有有幸目睹地下军团的中国人恐怕没有不被它宏大的气势所压倒的， 除了感叹之外，别的一个词也说不出来。 中国人本来就比较贫瘠的想象力于此时此地无论如何是不够用的了。 倒是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总统，轻轻松松地耍了个小聪明， 他说：“解散。”虽然说得颇有些无赖，可是除了感叹之外他能想到这么一个词， 倒也别出心裁。开个玩笑，中国人的想象力比美国人的大概有一个词的差距， 所以现在的中国人总是在使用别人的词汇。没有想象力，便没有原创力， 这是一个带有强烈喜剧色彩的悲剧。

　　但是李碧华是个异数，从他后来编剧的电影《青蛇》、《霸王别姬》来看， 也可证明他是用脑袋来写剧本的。或许这是香港独特而开放的文化环境使然， 香港的电影较少受到约束，香港的电影人的想象力也从来如天马行空， 不着边际。摒弃各种技术因素、文化因素不谈，单就人的想象力而言， 他们绝不输于好来坞的同行。至于比起“大陆仔”的来说，呵呵， 大家都清楚。北京人现在有一个词经常挂在嘴边：大气。 可是我从来没在电影中见过，场面大的倒是不少，不过人多势众、 地大物博凭借中国的天然优势而已，大则大矣，气则没有。 倒是来自弹丸之地的香港电影间或有真性情、真气韵之作问世。

　　借用一些时髦的舶来词汇来说明这一现象那便是：边缘总是比中心更有活力， 它在不停地生机勃勃地向外生长。至于它能不能颠覆中心， 我就不得而知了。呵呵。

　　其实中国人的想象力普遍匮乏并非生而有之的。追述起来， 先前中国人的想象力还是蛮丰富的，春秋战国最为昌盛， 到秦始皇嬴政时大概就是巅峰。 嬴政看见牧人用栅栏将牲畜围起来以免受到狼群袭击， 便有了把全天下围起来的冲动。嬴政有一天晚餐后散步突然觉得自己近来饭量大减， 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将来要是死了怎么办，他想象自己呜呼后所居住的盛大宫殿， 所以他马上诏令修建皇陵。过了三天，他觉得自己死后很不安全， 所以决定在地下组建千秋不灭的皇陵卫队。 数百万平方公里的疆土被一只极具想象力的头脑所统治， 帝国所有的举措取决于肾上腺激素分泌的微量变化对大脑的影响。

　　对大秦帝国绝对的专制使得极端个人化的想象力成为这个帝国唯一的动力。 他认为人们的胡思乱想最是威胁其帝国的安全，而断绝一个人的思想，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丧失他的想象力，想象力的源泉自然是文学和艺术， 所以他焚书坑儒，最优秀的工匠和艺术家也被尘封地底。 如此想法和手段都是很有创意的。可惜嬴政一死。他的帝国马上就失去了推动， 迅速坠毁。或许这也是艺术与专制冲突的根源所在。

　　嬴政再有想象力，也发明不了电影。他想象不到李碧华写了部电影关于他大秦帝国， 主角却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小伙的爱情。历史永远在被人的想象力所改写。 现在请欣赏露天社为大家准备的一部老电影《秦俑》。 (东土)